“……是生病了吗?你的脸色好苍白。”

    顾时迁低下头,用手去摸左均的额头,晕开温柔水墨的双眸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和探究。

    左均几乎是屏住呼吸,僵在原地等待着对方的靠近。

    他害怕大一点儿的动作,甚至是一丝气息就会使眼前的画面坍塌成灰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拜托,得到后再失去的残忍他完全没有办法再承受了——

    直到额头传来实实在在的温热触感,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,一瞬间迟钝的感官全都活了过来。

    他听见远处警笛乌拉乌拉的由近及远,大厅里的摆钟锤摆在慢条斯理做滴——嗒的机械运动,衣料摩擦间的细微淅索声。

    他甚至听到自己皮肤下有什么危险的、炽烈的东西正在涌动。

    世界从黑白一瞬染上缤纷的色彩,盛满人间哀乐。

    鼻尖可以嗅到洗衣液柠檬清香和咖啡的苦涩混合在一起的奇特馨香,是已经刻进骨子里的熟悉。

    体温、气味、触感、颜色,这些使得顾时迁这个人的形象清晰而深刻。

    明明想要张嘴呼唤那个熟悉的称呼,可是滚烫的眼泪先一步涌出眼眶。左均匆忙用手擦掉会妨碍他的热雨,光洁干净的手腕撞入视线时一怔,随即垂下眼帘。

    到底是梦境和现实,又有什么关系。

    “做噩梦了?”

    顾时迁猜测着,掌心贴上左均的手臂,衣料下的身躯开始剧烈的颤抖。

    可靠又忠诚的管家被迟来的浓重的悲伤所压倒,一只手扶着椅背以此为支点撑住自己,弓着腰,一只手捂住脸,企图在主人面前挡住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,但这不过是徒劳。

    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指缝滴答落在餐桌上,为了不发出一点哭声,下唇被咬得发白破皮,但偶尔还是会泄出一丝呜咽的泣音。

    顾时迁叹了口气,温声说:“左均,我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——左均,我在这里。

    当年翩翩白衣少年为他挡下暴怒的男人砸过来的啤酒瓶。额角流下鲜血,第一反应却是冲恐惧到无法动弹的他露出安抚性的温暖微笑。

    我在这里,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