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恭恭敬敬地将方才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儿倒给了苏亭：“县令夫人是三日前去的，当地人所说的怪事便发生在当晚。”
当晚。
“那会子正风声大作，忽地一个惊雷砸了下来！伴着惊雷，陈公子身后一个仆妇竟是不顾仪态地开始放声尖叫。陈公子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，方转过身要不耐烦地训斥两句，就见到仆妇身前颤颤巍巍地立起一个人来。他凝神一瞧，这不是陈王氏，还能是谁？”
“只见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，血肉就这么一寸一寸地消散在空气中，可竟还能发得出声儿。她的声音凄楚而嘶哑，仿佛是被铁砂划过了喉咙一般。”
“她哀声道：‘陈氏一族，实乃蛇蝎心肠！’”
伴着说书先生的话音落下，下头讶然恐惧的呼声连成了一片，更有那胆子小的，已经忙不迭地要往桌子底下钻了。
洗砚维持着方才的姿势，一动不动。
一半是被吓的，一半是怕打扰到公子思考，
——如此想来，方才公子叫他去打探的，便该是此事了。
他家公子素来爱这些个鬼神天命的，此番携他出来云游，也是有磨练能力之意。幸而本朝方士地位不亚于朝官，又有旁的公子专攻仕途经济，否则依着老爷的意思，定是怎么也不肯的。
静默半晌，苏亭终于开了口：“知县好歹也是一县之主，怎么他们家的家事，倒是闹得如此沸沸扬扬满城皆知的？”
一面说着，他一面伸手去拿桌上的青花茶盏，冬日的溶溶天光落进杯中茶水里，浮起点点温暖的碎金颜色。
洗砚挠了挠头，面露疑惑：“说来倒也奇怪，那知县府的人如今正整日整日地四处去寻法术高强的方士，旁人想不知道都难。”
苏亭饮茶的动作顿了一顿，略抬了抬眼：“难怪。”
只是这番举动也着实奇怪了些。
要么，便是知县府出于某种原因想要宣扬他们的知县夫人死得不大寻常；要么，便是这位知县夫人死后的“所作所为”的确可怖，让知县府吓得连颜面都来不及要了。
不论是哪个，都挺有意思的。
苏亭眼中浮现出一点极淡的笑意——亦或说是兴味：“准备准备，明天我们去这知县府拜访一下。”
南水县的知县府邸坐落于城中繁华处，雕梁画栋，门前石狮昂首挺胸地目视前方，好一派威风赫赫。而其间山水楼台，移步换景的妙景，自然更不必多说。
毕竟全南水县的人谁不知道，这知县府邸是知县老爷花了大价钱请人修建的呀。
但是此时此刻，这座府邸的主人却是一路步履匆匆地路过了那些精巧的亭台，连眼神都不曾有所停留，全无欣赏的心思，直直步入了房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