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苏成志而言，他或许从来都不曾想过苏氏这样的小公司对肖敬廷而言意味着什么。肖敬廷能够在偌大的京城商界如鱼得水，苏氏这样在苏成志看来无比复杂的内部关系，在肖敬廷看来简直是一目了然，根本不需要费太多心思。尽管如此，这么漫长的时间里，肖敬廷却是一次都不曾提及过。他甚至没有派多少人去苏氏公司，以至于苏成志始终怀着侥幸心理，一来二去的，苏成志哪里会想到肖敬廷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？此时的苏成志正在公司办公室坐着——他正沉着脸一页一页地翻着面前的账目，头也不抬地问道：“老萧呢？把老萧叫过来。”“萧总最近年假呢。”旁边的秘书低声道。苏成志没多想，只蹙眉道：“那邢宇呢？叫邢宇过来也成。”“邢宇……邢宇半个月前就离职了啊。”秘书不明就里：“邢总离职时说和您打招呼了，您不知道？”苏成志骤然抬眼：“半个月前？”胡扯！邢宇走哪里和自己说过？邢宇是从他接手公司开始就跟着自己的人，倘若离职了苏成志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，然而现在看来……邢宇根本就没打算告诉自己。怎么回事？到底是怎么回事？！苏成志咬牙报了几个名字，秘书一头冷汗地应着：“苏总，您说的这些人我都清楚，但是已经有段时间不来公司了。”“都是吗？”苏成志简直难以置信。在自己眼皮底下，什么时候这些人竟然全都不在了？他明明以为自己回来就是一呼百应，明明以为……只要自己抓死了白筠的错处，将白筠手头的股份拿过来，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取得公司的控制权。然而现在看来……哪里还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？苏成志浑身都是冷汗，还没反应过来，就听秘书高高兴兴地说道：“不过苏总您别担心，大家都说肖少改革的好呢，这个季度的财报好看多了，我们同比增长了……”“谁管它他妈是不是同比增长？”苏成志陡然大怒：“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水啊？啊？”秘书被吼了个不明就里，一头雾水道：“可是苏总……大家真的觉得公司变好了很多，公司现在精简了人员，而且制度也更新了……”“好好好，好个屁好！”苏成志越听越是生气。他承认自己不是个管公司的料，这种感觉没来由地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刚刚接手公司那会儿，那会儿是房地产最好的时候，然而自己依然没能将公司带起来。那段时间就总有人将自己和苏溯的生父对比，公司内部的非议就没停过。苏成志知道自己没本事，他也知道，自己比不了他们。但是他有更简单的办法，他不比了，他选择了更简单的方式——开除了当时所有说三道四的老员工，重建了自己的体系。然而现在，他的体系被动摇了，他只觉得危在旦夕。苏成志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起了身，这才道：“你告诉我，来，都有谁支持肖敬廷？”秘书已经有点烦躁了，频繁地看手机，一边道：“啊苏总，您若是问我这个，那就多了，现在大家都挺支持肖少的。这个季度财报下来，肖少能给大家开奖金呢。”开奖金……一个奖金就把他们收买了！苏成志咬牙切齿，阴沉地盯着秘书看了一会儿，淡淡道：“你也支持？”“当然，我当然支持肖少，我虽然不懂其他的，但是也知道肖少这样才是真的对公司好呢。”秘书笑道。苏成志冷哼一声：“行，既然你这样想，那么你从现在开始就不用在这里跟着我做事了，我苏成志不养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废物！”秘书一脸莫名地看了苏成志一会儿，倒是笑了：“苏先生，现在还真不是您养的我。之前肖少派来的团队对公司内部所有没签劳动合同的人都做了梳理，现在我也是正式的合同工了。我也是现在才知道，原来您之前私下给我开工资是违反合同法的，我以后都是有五险一金的人了，是公司的人了，您现在没权利开除我。”“你！”苏成志就觉得血液一阵阵往大脑涌。他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四平八稳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，这个小秘书都敢来造次了！从前肖敬廷没来公司时，这人多乖顺啊……简直要什么给什么，有那么一阵子，苏成志都动了念头觉得自己可以将这个秘书给收了。哪里像是现在？哪里像是现在！简直就是有靠山了似的！苏成志越想越是生气，怒斥道：“你他妈少在这儿跟我装，我作为公司的董事长，开除一个人的权利还是有的，你也配在这里和我谈条件了！”秘书脸色微微泛白：“您已经不是……”门被人推开了，肖敬廷和苏溯逆着光并肩而立。没来由地，苏成志竟然有点恐惧，仿佛要面临最后的宣判似的。肖敬廷淡淡道：“苏先生，既然你也在，那刚好，公司今天要进行体例改革，您要一起吗？”“体例改革，什么体例改革？”苏成志的声调猛地拔高了八度：“我同意了吗就体例改革？”“现在就是给你反对的机会，当然，可能是最后一次了。”肖敬廷负着手，身高的优势让他居高临下地看过去，眼底眉心尽数都是清峻。他挥手示意秘书先出去，直到余光瞥见门掩上了，这才微微笑了下，淡淡看向逃无可逃的苏成志，一字一顿道：“苏先生，当年您是怎么骗来的公司控制权，现在就请你看着怎么一点点失去这一切。”“你……”苏成志几乎咬不住牙关，他死死盯着肖敬廷身后的苏溯，低声斥道：“我当年就不该要你们娘俩，我他吗造了什么孽要了你这么个女儿！你就不怕我把这一切公之于众吗？！”换做从前，苏溯或许还会觉得心底难受，然而现在，她微微垂眸将苏成志的诉状径自丢在他面前：“你不是已经做了吗？将所谓我的黑料我的忘恩负义透露给媒体，这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？没关系……苏成志，你想这样做我自然可以奉陪，不如您看看现在的莫子虞过着什么样的日子，您再好好考虑下您的选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