透过冬日仍然带着翠绿的富贵松,转过一道黛瓦红柱青砖底的回廊,从不时发出咯吱声的红木雕花窗户望过去。

    只见一个身材瘦削、头发乌黑浓密、肌肤细腻但透着不正常的苍白的少年,正坐在一张巨大的红木桌旁,右手食指弯曲,轻轻叩击下颌。

    少年面前摆着一摞账薄,但少年的心思却明显不在这些册子上。一张小脸肃穆,没有丝毫笑意,回头问身后垂首站着的少年:“消息确实吗?”

    阿福没应声,只微微颔首。他也是刚得知此事,心情十分沉重。当街杀人,宋小娘子此事恐怕无法善了了。

    听说判决刚出时,宋小娘子还尝试去找过巡按申诉。但还未见着巡按,便被底下人打了出来。想必是实在没了法子,才出此下策吧。

    右手不自觉折叠着账铺的边角,秦连生幽幽叹气,语气沉重:“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。”

    “少爷,那咱们要怎么办?”阿福迟疑地问。若帮,那就是和知府对上,秦家必然落不到好。若不帮,就只能看宋小娘子被斩首,良心过不去。

    秦连生沉默半晌,望着半开的窗户外,光秃秃的褐绿色树枝上飘着雾气,偶有麻雀略过间隙,留下几声清脆的啼鸣。秦连生目光浮出坚定之色,道:“救,必须救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莱阳县县民也听闻了这个消息,皆道这宋小娘子是个有情义,但蚍蜉怎可撼树?恐怕只有死这一条路了。

    想当初,宋家虽在乡间,但坐拥百亩良田,宋老爷还是秀才,也算殷实人家。

    但天有不测风云,宋老爷生了重病。姐妹俩为了治疗父亲的病,曾经的宋大小姐进了柳府,成了如今的柳夫人。

    到最后,宋父的病没有治好,柳夫人还被活活打死了,宋小娘子做出如此抉择也是因为生无可恋了吧。

    “吴秀才,你可晓得,当街杀人得受什么样的刑罚?”有县民在茶馆听完书,便问。今日想着宋小娘子的遭遇,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。

    吴秀才听了问话,便将醒木放在桌上,一双浑浊老眼中掠过一抹同情,叹声道:“当街杀人,影响极坏,一场绞刑是免不了了。现在就希望当官儿的能怜悯她是为姐报仇,情有可原,让她死的痛快些吧。”

    大堂中坐着的县民,闻言都心有戚戚。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世道啊,好人却要遭受如此不公的待遇。

    又联想到自己。一辈子辛辛苦苦操劳,本本分分做事,仍然被要被那些贪官污吏压榨,一年到手的也没多少银钱,能糊口已算好事了。

    县民们感同身受,连听书获得的点短暂愉悦都淡了,在大堂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,语气沉闷。

    “像柳财主那样的人,死不足惜。却搭了一个十四五的小娘子进去,着实可惜。”有县民按碎桌上的花生壳。

    “谁说不是呢?”说话的闻言叹气道。

    一县民仍心存希冀,伸长脖子,悄声道:“可有什么法子能救上这宋小娘子一救,能让她少受些罪也是好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