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晚我跟王清在烧烤摊吃到后半夜,她把隔壁酒肉大哥熬走了好几桌,手机也熬没电了。
亏得我有先见之明,事先给手机调了个超级省电模式,我付了账,再叫辆车送她回家,她有点醉也困了,靠着我肩膀迷迷糊糊的。
那二斤羊肉被她吃到还剩差不多二两的时候,这女人自己想通了。
叹口气说算了算了,结就结吧,这么多年老夫老妻了,还有什么好折腾的。
“想好了?”我问。
她想一想,摇头笑:“也没太想好。”
“你说我是不是挺作的?”后来她问我,“居然为这么点小事就不想结婚了,要是让他知道,肯定会觉得我莫名其妙。”
“没有。”我说。
“那我也挺渣的吧,”她又说,“就像你说的,人家想着跟我结婚呢,我却在考虑亏不亏的事儿。”
“不过你知道吗,那天我真的很仔细地想了想。我想,我愿意跟他结婚的理由是什么呢?想来想去,好像也不是因为还有多喜欢他,居然只是觉得他条件还不错,对我还不算太差。”
“我只是觉得,就算我现在跟他分手,将来也未必能再找到一个比他更好的了。也怕我现在冲动了将来会后悔,毕竟都这么长时间了,最开始那一两年,他也真的让我特别开心过。”
窗外灯光照进飞驰的车里,被树影一档,明明灭灭的。
我听完忍不住笑,说你这算什么渣啊,再正常不过了好吗,她扭头看我:“正常吗?”
我点头:“正常。”
不正常吗?我想,这多正常啊。
十七八岁的时候,谁不是一腔热诚,一心只想跟最爱的人结婚,可实际上都不消三五年光景,婚姻这事儿便终归从云梦之端堕入凡尘,变成一场庸俗的交易。
等真到了结婚的年纪,哪个不是各取所需,权衡利弊。
手里攥着好的,心里却难免想着还会不会有更好的,好像毕竟终身大事,谁都不愿多吃一丁点的亏,一旦比对方多了些付出,便又觉得那该是天价,这辈子都偿还不完。
而青春时代那些绚烂的一晃而过的浪漫,随着柴米油盐浸透日子,便渐渐化作那庸俗生活里久远无益的回忆。
好似驴子嘴前吊着的那根胡萝卜,年少的诺言缥缈而廉价,可偏又总能那么四两拨千斤,只那电光石火的一瞬的心动,便透支了日后那么多激情退散后的、心甘情愿的无趣的日夜。
可终究,那沉溺在过去迟迟不愿醒的人,多少还是有些糊涂。